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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沐 02

双医生


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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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宜恩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过G大,送完王嘉尔回宿舍也没停留太长时间,看着男生走进宿舍楼就驱车离开。雨还是很大,雨点敲窗的声音琐碎又散漫,段宜恩拿过手机放了首冷爵士,琴键声从车载音响流淌出来,他跟着轻声哼了两句。

 

从G大到附属医院的车程将近一小时,来一趟学校再赶回去早已经过了他约人的时间点。林在范给他打电话,男人已经无聊到开了盒草莓牛奶,吸一口讲两句话,“你迟到的这点时间算不算咨询费?”

 

“算。”回答得果断干脆。

 

林在范放下牛奶盒子,眉头一挑,“今天心情不错?”

 

“嗯。”段宜恩等在红灯前,有些难耐地用指节反复敲打方向盘边缘,咬着下唇笑了笑,“遇到熟人了。”

 

段宜恩不是那种遇见谁会熟稔地凑上去叙旧的人,跟王嘉尔正好相反,或者说他其实连说得上来的朋友也没有几个,身边时常往来的都被他称作是玩在一起的人。林在范作为难得能被说上来的几个朋友之一,听到熟人两个字的时候大脑仍是当机,“你再说一遍?”

 

“碰到Jackson了。”

 

“谁?”

 

“Jackson。”段宜恩又重复一遍,咬字时特地加重些语调,仿佛光是拿出这个名字就足以让他开朗三分,“王嘉尔,他进附属了。”

 

实在是个有些记忆浅淡的名字,不过段宜恩这语气倒是让林在范一下子就想起了前两年还没出过事儿的他,于是纠结些弯弯绕绕最终也恍然大悟,“哦,你以前说过觉得可爱的那个男生。”

 

说起来是段不太愉快的记忆,那时候林在范毕业不久,诊所刚刚起步,忙前忙后了一段日子又没有生意上门,人们对于心理医生这个职业倒底知之甚少。他那会儿整个人阴郁得不行,隔三岔五会找段宜恩出来喝酒,段宜恩话少,但从来听得认真,是个很不错的倾诉对象。

 

临近十二点林在范刚进酒吧,调酒的小哥已经认得他,老样子先递上杯起泡酒,然后转身去为他调第二杯坎特一号。林在范还没来得及说今天做心理咨询的那个阿姨给他添了多少麻烦,段宜恩居然先一步开口了,“我班上有个天赋不错的学弟。”

 

林在范先是一愣,再是饶有兴致地抿了口酒问他,“天赋有多好才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段宜恩低着头笑,“叫王嘉尔,人挺可爱的。”

 

可爱这个词再联系上学弟,彻底让林在范愣了,转过头去琢磨了半天才小心开口,“你是gay?”

 

段宜恩抬起头,直接往他椅子脚上踹了脚,温温吞吞的语气抬高了两个调带着股凌厉的凶劲儿,“疯了吗?”

 

大约晚上九点王嘉尔收到张彷给他发过来的排班表的电子版,大概看了看,一三五门诊二四跟手术,周六周日轮着坐急诊,每天早一趟晚一趟去住院部查房。科主任下得狠手,一次批给他三间病房五个患者照顾,王嘉尔看完就开始担心自己这头黑发什么时候秃光。

 

他熬夜半宿才把五份病历和手术安排从头到脚摸了个通透,准备第二天正好去跟病人打个招呼,倒头睡上四个小时又醒过来收拾自己出门赶校车。

 

朴珍荣这次不扔他枕头了,他最近赶一篇论文,睡眼朦胧地坐起身去拉宿舍窗帘。王嘉尔正打着领带,朴珍荣用不着头脑清醒也看得出他满脸疲倦,提醒他把蹿长的胡茬剃干净再出门。

 

“你什么时候搬去公寓?”他慢悠悠地起身叠被子。

 

“等奖学金到了就行。”王嘉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先租半年,我预定了你那天帮我搬行李啊,别忘了。”

 

朴珍荣没理他。王嘉尔干脆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闹他,揽着他的脖子问了三四遍好不好,又凑近了念他几声朴狗才让朴珍荣憋着笑点了头。

 

这天王嘉尔吸取教训把衣服换成了衬衫领带套一件长风衣,显得整个人严肃正派了许多,混在一群教授当中也没有特别显眼。免疫学外教又是头一个抓住他聊天的,这个白发苍苍的德国男人叫Bach,王嘉尔跟他讲话的时候脑子里会自动响出钢琴声。上了车Bach还坐在他旁边,调低座椅闭目养神。

 

王嘉尔和老师的话题挺多,能从课题一路聊到Bach那个已经十五岁的小儿子,不过看见Bach准备休息了也就跟着停了话茬。这一路他没睡觉,辛苦了一夜反而精神不错,忍着轻微的晕车看车窗外的风景从校园变换成医院。

 

今天路况还不错,到附属的时候比起昨天还早几分钟。休息室里除了他还站着两三个换衣服的男生,王嘉尔不管眼不眼熟先笑着问好,很快几个人都走了出去,剩他一个白大褂套了半只袖子。

 

整着衣襟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了什么,王嘉尔朝背后看了一眼。

 

跟他的柜门刚好相对,那个柜子上插着标签纸,笔锋端正圆润的三个字,段宜恩。

 

他瘪瘪嘴,往衣兜里塞了只笔就出了门。

 

结果还没走到办公室门前就看见了正主,脚下猛地一顿。段宜恩站在那儿,一身白大褂长到膝上,衣袖卷了两层露着手腕,左手随意地搭在衣兜里,右手拎了个饭盒包。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望,眼里沾上点儿笑意,“Jack。”

 

王嘉尔还没开口,段宜恩先走上来问他,“今天什么安排?”

 

“大概跟几个手术,十点半有一场,八点半我要先去趟住院部。”王嘉尔如实回答。他每次面对段宜恩都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大二的毛头小子,遇见助教连一个撒谎的谎字都说不出口。

 

“那先吃饭。”

 

“……去哪儿吃?”

 

王嘉尔不是第一次来G大附属的食堂,也不是第一次跟段宜恩面对面吃饭。

 

他大二的时候经常赶着中午的校车过来附属交些课题报告,顺便给段宜恩打打下手,那时候段宜恩就会留他陪自己吃午饭。王嘉尔虽然跟段宜恩过不去,但没必要跟饭菜过不去,何况段宜恩家的阿姨会做肉松蒸蛋,咸甜口的,有时候摆两片火腿,真的人间绝味。

 

可他没想到段宜恩真的会拉他一起吃早饭,他以为只是昨天的随口一提。

 

昨天傍晚坐段宜恩的车回家,路上段助教不咸不淡地盘问了他几句近况,上车第一句话就是,“你打算每天都坐校车上下班?”

 

“也不是吧,就最近这段时间,我准备在附属附近租房子的。”王嘉尔说。

 

段宜恩点了点头,“你不吃饭坐车不是容易晕吗?”

 

王嘉尔听到这句话眨着眼睛愣了两秒,没想过段宜恩心细到时隔两年还记得这种小事,嘟哝着回他,“吃了药睡一觉就没事。”

 

“那到了医院跟我一起吃早饭吧。”

 

王嘉尔笑着推脱了句“那怎么行”,他以为那真是句客套话。

 

可他没办法拒绝饭盒里的鸡汤馄饨和葱油饼,段宜恩家的阿姨跟他妈妈一样是H市人,做的食物都会多带些赤酱甜和葱油香,王嘉尔最受不住这一遭。

 

段宜恩看他飞快解决一碗小馄饨,又喝了小半碗汤,有些好笑地说,“我跟容阿姨讲嘉尔到附属上班了,她就早起了半个小时给你准备东西。”

 

“帮我谢谢阿姨。”王嘉尔往嘴里塞了口饼,“还是我下次直接买点东西去看看她,容阿姨女儿快上小学了吧。”

 

“应该吧。”

 

“什么叫应该。”王嘉尔放下筷子就开始念叨他,“这种事情你应该要知道啊,平时多关心关心阿姨,她每天做饭在家还要照顾你弟弟。”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一段话都已经说顺嘴了,两年空白都没能把习惯抹干净,正如段宜恩在这两年里似乎也并没忘掉关于他的所有细节。

 

段宜恩就只是看着他,拿起勺子抿了口鸡汤,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声。

 

讲了一会儿王嘉尔就觉得累。他讨厌段宜恩,不光跟那句“你什么事都做不成”有关,也讨厌段宜恩的寡言,跟他讲话总觉得是在对着面墙自言自语,这堵墙最多闷声闷气送他个嗯字。

 

他吃完了葱油饼,段宜恩才把那碗馄饨解决掉。王嘉尔帮着把饭盒简单收拾了一下,段宜恩问他午饭怎么办,他摇摇头,说进了手术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就不吃了。

 

“那晚上回家我送你。”

 

“今天不下雨。”

 

“结束工作给我打电话。”

 

王嘉尔还讨厌这种时不时就冒出头的说一不二,总是能激起毛头小子的叛逆心理。他收拾完餐具盒就不理他了,转身打算回自己办公室。

 

时间尚早,他是打算先去见见那五个患者了解情况的。张彷说十点半那个手术是副主任主刀,他十点左右才能赶回来,在那之前自己看着安排就好。王嘉尔把几份病历整理到文件夹里,拎在手上出了门。

 

五个患者,三个是手部腿部骨折,一个是软骨炎等着明后天动手术,护士领着他挨个跟患者和家属都打了招呼,检查了一下恢复情况就出来了。等到最后一个锁骨骨折的患者,护士带着他到病房前的时候提醒他如果情况不太妙就赶紧叫她。

 

王嘉尔翻了翻病历,九岁男孩,骨折情况不严重,没有移位,休息一两周不要有剧烈动作好得很快,他有些没弄明白护士说的“情况不太妙”指的什么。

 

他推门进去,病房里只有小男孩儿一个人,坐起身子在看书。男孩儿很瘦,肤色偏白,两侧肩膀固定了8字绷带让他抬不起手,就把书本摊在腿上用手指轻轻捻着翻页。听见开门声他抬起头,表情有些冷淡,王嘉尔支起微笑,“早上好小沈。”

 

方沈没等到他走到自己面前,先问他,“我爸妈有消息吗?”

 

说完他自己就回答了,“肯定没有。”

 

王嘉尔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拎着文件夹走到病床边,还没站定男孩儿就冷着声吼他,“出去!用不着你们管我,别每天都找人过来了!”

 

小男孩儿的声音仍是稚嫩,咬紧牙根才吼出那么些威慑力,失眠泛红的眼上覆着层雾气,整个人像只倔强的小兽,硬要跟几十公里外连通电话都不给他打的父母怄气,懊恼全发泄在每天来查房的医生和护士身上。

 

王嘉尔敛了笑意,嘴角抿了抿向下压低几分,微微弯腰跟他平视,下垂的衣摆正好轻轻蹭过小孩的手背。


他说,“那可不行,我要对你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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